N023 – Brain Storming

下午去领了核磁共振的结果,医生对着电脑看我脑袋的透析图的时候,我看得入神了。如果不做这次核磁共振,我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我脑壳里面的样子。它就是一个灵长类动物的脑袋,和大街上亿万个人都没有什么不同。但也就是这个脑袋里的每一根神经、脑细胞还有乱七八糟组织让我是我。它有时候不听我控制,却可以被药物控制。它每天帮我处理各种各样的信息,再转化成各种各样「被我理解了的」的信息。它沉静的时候应该挺有魅力的,它失控起来又挺可怕的。它决定我的潜力和局限,也决定着我会怎么过每一个日夜。到头来,我都还没学会和它很好地相处,甚至我都还不了解它。

昨晚因为要帮朋友转发信息又打开了已经关闭两个多月的朋友圈,刚才刷了一下又马上关掉了。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上面是一堆脑袋里的内容的发布台,日常的工作的文艺的,美好的丑陋的快乐的悲伤的高级的土气的,乱七八糟。可这有什么不好啊?这很正常啊,为什么我看着会那么烦?我得问问我的脑袋。可它不回答我。

我最近开始一个诗歌的写作计划,它是更快速有效的出口对我来说。我给这个项目取名叫hypocrisy,直译假装、矫饰、虚伪,我叫它「伪善的诗」。我通过这些不负责任的词句组合把所有「负面」的情绪变成可能有些浪漫的诗歌,有很多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我也不必解释它们。我很难说这些东西真的能让我感到「开心」或者「快乐」。它们一定程度上和药物差不多,只是把自己的某一部分波动拉回中间值而已。平均、正常,有时候真的很重要。

我还有很多的工作没做完,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好,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我每天都想着的这些事情其实抛开一切瓜葛来说对我根本没有那么重要。我到底是谁到底要去过什么样的人生,妈的我都已经不好意思再问我自己这种问题了。可只有这个问题用一个巨大的灰蒙蒙又无可忽视的问号出现在我脑袋里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更靠近我自己一点点。

幸好我还有问题。没问题的话这脑袋也就真的没什么意义了。

N021 – redirection

在台湾的最后一晚,我们住在高雄一对退休夫妇家里。他们的女儿在台北上班,怕爸妈在家太闲而帮他们做了airbnb。这座城市和我的预想截然不同,像一座巨大的模型。完善的城市硬体中人群稀疏,下午两三点钟竟然出现了捷运车厢全空的景况。本以为是都在上班工作,可到了晚上八九点钟的捷运地道仍然如同末班车时的情景,直到商圈附近才稍微好转,但仍远远不及台北。

像一座模型,除了因为人少步调慢之外,感受不到城市的去向。与花莲、台中不同,这里的城市已经是发展了的,并不是那样淳朴宁静。一切好像已经安定稳固了,都在轨道上,合理妥帖地循环往复,而凝结成一种真空的状态。当然仅半日的停留也只能感受到一点表象。

城市是感受得到去向的。感受得到欲望的指引和创造的渴。至少那样是有力量的,怕的便是漂浮,这与人一样。在从垦丁往高雄的途中,在捷运里在街上,现在躺在床上依然无法入睡,我在想的都是自己的去向。这恐怕就是这次旅行的课题了。明天去热带,找这些年路径的原点。等我回到那里,去靠近我原本理想中的去向成型的位置,与如今的浑噩不甘和盲乱相印证,到底偏离了多远。偏离未必是错误的,但一定不是初始所期待的去向。接受、修正、推翻、重来,都要给自己一个去向。

「时间不多了」

N020 – stargazer

垦丁是动静分明的。动的部分明快热烈,是白昼,是阳光灿烂的太平洋。静的部分沉郁无声,是黑夜,是布满繁星但无法捕捉的天空。此刻我躺在民俗门口的草坪上,面对无以计数的璀璨,手机屏幕的光亮显得乏力和多余。渔船还未归岸,海浪的声音和风声在一个节奏上。

一定程度上来说,我们这次旅行好像就要结束了。明天前往高雄,从高雄飞吉隆坡,回到那个我生活了四年永远都是盛夏的国度。毕业的这几年发生的剧烈变化,那儿也算是个原点。我不会觉得那是第二故乡或是多么重要的地方,但也确实想过回去,用已然改变的心智再看看当时走过的路。

从哪里来,去过哪里,又回到哪里,你到底是谁,要成为什么样的自己,拥有什么样的生活和未来。依然没有答案,也必然没有答案。一定会继续迷失,一定会继续在自己的涡流里起伏旋转。但至少有一些方向感,会来自这些天的海风与星光。

N019 – choice

花莲宁静无争而可爱。靠近海岸的街区满是日据时期留下的痕迹,那些餐厅的招牌和氛围都都不必刻意而为之。「风调雨顺」张贴在店铺门口、印在家宅窗外的灯笼上、寺庙屋檐下的滚动LED字,这可能是小城人最在意的祈福。在这里居留久了大抵都会变得淳朴简单。

早晨滑翔伞的教练说他们只工作半天,下午到夜里都是要享受生活的。从山脉到太平洋的飞行航路已经飞了上百回,听他们介绍的话语仍能感受到对这片土地与海的信奉和自豪。在山海之间飞翔的时刻,是这趟旅程第一次感受到期待已久的渺小。与自然的亲近让这里的人们快乐,黝黑的肌肤和额前的汗水都透露着踏实的幸福。

赏鲸公司需要与海洋保护组织协同,控制每日出海的班次、航路以及叨扰鲸豚的时长。非常幸运见到了估摸有三四百头的鲸豚家族,当他们随着船行跃出水面,旋转、嬉闹的时候才真正理解为何将它们形容为精灵。同时也感受到「洋」和「海」的区别。海天一线、一望无垠、水何澹澹这样的词汇只有身临其境才真的得到教育。

自由与拘束,生命和死亡被平铺在同一个平面上,遗憾的是始终伴随着这行程的偏头痛使体会总是少了一些正向的部分。「我想我确实应该自由了」,是在海面上被浪花泼湿全身的时候冒出的想法,但好像又还未成为结论。在海面停留的时候,需要依据太阳的位置辨别方向,而我参照的总是城镇的方向,光就这一点而言「自由」就于我就还有很远的里程。

习惯于将对自己才有作用的形而上叠加进所见景致中去,变成难以被他人解读的隐喻,好像成为了这次旅行中不断自洽的方式。真实的阳光山脉与大洋之间的海市蜃楼,暂时还是我甘愿停留的迷局。而这一趟对渺小的认知和责问,也让我前所未有地想要穿越它,哪怕以出人意料的决定作为代价。

明天早晨出发,沿花东纵谷去往最南端。令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的繁星与墨蓝色海浪里,是否足以让我写下答案呢。「时间不多了」,我对自己说。

N018 – self-consistent

今天一整日的湿热黏腻终于随着一阵骤雨得到调和,但对于心里的淤积并没有多少缓解。是在去年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下一场雨竟已经是我生活中最期待的一件事。而这份期待在雨落下来的时候就结束了,短暂急促的冲刷没能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就像绝大多数时间里的期待在降临的时候就结束了。

我依旧没有把自己整理好。我尝试着去接受无序的状态,同时去感受将自己置于无序中的惶恐不安、茫然无措和这两者摇摆之间的安定。这份安定并不是来自于努力去做些什么的过程,而是在那过程之后剩下的无力感。这么多年过去,打点好了自己的外壳,里头的混沌还是不断被搅和,沉闷郁结透不进光。

傍晚的时候和人聊起有什么是会留下来的,假设明天我们就将离开这个世界。这样的命题再一次出现在我日常的脑海里,并与眼前的生活对照,当然也没有答案。可以理解这样的思考其实多么没有意义,过好每一天有多么重要;或是根本就没有什么会留下来的,如果放到更长更广的维度来审视。

在这段时间里,我也主动尝试或被动接受通过工作的负荷来填充真空。几个月过去的结论是这并非一个好的方式。白天越奋力地攀岩,只是在制造坠落时更大的落差。不断反省检讨自身的欠缺、尽力的调适也并不能解决困扰的持续。这其中的原因是我无法做到身份的抽离,去坦然无负担地扮演一个本质上不适于自己的角色,无法自然地切换视角和心态,无法用一条线切开两种状态。我听取前辈兄长的意见,向内自洽,用逻辑梳理自己的行为和思考,试图逐一攻破遍布全身的悖论。在接受屡次徒劳之后,也想坦然面对,可另一种道德或责任的捆定又并不允许,甚至包括了表达,而在现在看来这些表达都如同呼救般希望被自己制止。

以上种种陪伴我度过不想面对的每一个日夜。甚至开始依恋夜晚的漫长,恐惧日出醒来的时刻。我可以想见在我找到什么之前,这样的日夜还会不断重复、持续不可终日,可我甚至已经不知道在找寻的是什么。

而为什么还要将这些碎片记录下来,一是这已然是我为数不多的存放与表达的方式;二是我仍然期待着等我可以坦然回头看的那一天,这些艰难的感受可以作为印证,或许这些暗色的笔记就能泛起光了。

N016 – WTF?

 

 

吃拌面扁食快速解决晚餐。

听到邻桌的客人和老板娘的对话,吃完上来大致回忆如下:

A=客人 B=老板娘

A:老板你公婆还在吗?

B:不在了啊。

A:羡慕啊,你这样很轻松了啊。

B:就那样

A:我公婆他们住在金鸡亭,卧龙晓城那里。一给我打电话,我就头大,很烦啊。

B:那也没办法啊。

A:我老公整天不在家。我连我老母都照顾不好,我还要照顾你老母。

B:你习惯就好了啊。

老板进来了C=老板

C:诶你来啦。

A:呵呵哈哈。看你们生意很好啊。

C:也就这样啦。

沉默一会儿,闲扯了一堆别的

A:我跟你说啊,我老公还说他老爸一定要死在我们家。

B:……

C:不然死在哪里啊?

A:新房子啊!

C:新房子就是要老人开头啊,不然让年轻的开头吗?

A:我老公他还有哥哥和弟弟……@)¥&@@!#

C:那当然是要在我这里死啊,不然功劳都被抢了去啊。

沉默一会儿

C:其实啊,我们怎么对他们,小孩就会怎么对我们

A:那是那是

C:有个故事不是说,老子和小子说来拿棍子把你爷爷抬出去,抬出去以后老子拍拍手走人,看小子还拿着棍子不放,就问:丢了啊,留着干嘛。小子说:留着抬你啊。

然后我就吃完了付钱走了。

N013 – Old Boy

 

我已经写过好几次朴树了。专辑终于是出来了,14年,真的是很久。特地等到接大茶下班路上放整张专辑,到那首《Forver Young》的时候卡住了。光听前奏还好,一开嗓就操了,这特么是《New Boy》啊。因为开着车,我没办法仔细看歌词到底改成了什么样。依稀能够判断的几个词句就已经让我握着方向盘闪回到十二三岁的时候。

然后前车的尾灯和路灯开始拉扯出模糊的光线。

真要我去回忆我也是不想了,那时候的自己不比十六七岁的时候,根本是什么都还不懂。为什么在什么都还不懂的时候会听朴树并且影响深远,这好像千万人千万条不同成长路径中一条重合的线段,变成年少时候互相识别的线索,也变成十几二十年后的谈资。

我一回到家就冲过来电脑前打算写点什么发现其实也写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但是觉得挺好的,那个18年前唱着New Boy的家伙是26岁,也就比现在的我小一岁。18年后这家伙唱Forever Young的时候都已经44了。

这对我来说,有说服力。关键是他也没打算说服你。

N012 – Alone

 

人格是独立的情况下,依附于集体的几种考量:

1- 稳定,一份有保障的工作。
2- 安全,很多时候你确实可以明哲保身。
3- 没有选择,暂时你只能安身于此,暂时忘记自己。
4- 懦弱,你甚至没有独立的勇气。
5- 时候未到,是。

集体是一个可怕的构成,它可能凝聚充满能量,也可能涣散而随时可以溃败。集体领导人的重要性,贯穿整个团队。可能他不自知激励和危害的两极和严重性,因此模糊而隔绝地持续输出负面能量。一个好的团队会因此而离散。

没有谁绝对正确,没有谁是世界中心。
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再谈尊严。

N011 – Same(NO)body

 

湖里万达广场附近有一位流浪汉,平时睡在万达西站附近。有时候在北站下车,也会看到他躺在附近。他蓬头垢面的,喜欢提着个袋子在周边晃悠。

其实那样子好不像只是晃悠,看着像是在模仿普通人上下班走路的姿态,有时候还自己在那傻笑。边走边笑,笑着走。基本上我每天都会碰见他,每次碰见他的时候都会想他这样一天一天地到底在想什么?他睡在车站附近,醒来就拎着个袋子走路,吃什么?为什么就只在这附近走?他的父母在哪?他经历了什么落到现在的境况?他不乞讨,也没见过发疯,就这么睡、吃(如果有)、走,每天循环?他甚至不算是社会的边缘人,却又像是社会体系之外的幽灵,非常纯粹但游离的个体,没有人际关系没有需求和付出。

他可能一直在和自己相处。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他可能想要变得和普通人一样所以模仿。
也没有人会去猜想他的思想。他哪天就突然消失了。
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N010 – Mayday

 

今晚厦门的朋友圈,都在五月天。
挺好的,还是有那么多人因为他们而感动,获得力量。
我突然想象他们在体育中心的后台,一样是平凡的人,我甚至可以主动和他们攀谈聊天。

影响过了,就留下了。
而我已经没有梦想了。

我希望平凡而踏实。我希望还拥有感动的能力,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瞬间泪流满面。我相信少年的心气不会消失。也相信这个世界会变好。

那又怎样呢?
你需要做的事情只是,好好活着在这天地间。
在为数不长的几十年时光里,坦然、踏实、宽裕。

我不需要再紧握双拳。
但我需要认同,不后悔的成长和改变。

* 写于昨夜酒后睡前,来不及发送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