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025 – 差时症

十年前听说的一种病,差时症,《李献计历险记》。

人民公园的那一段,在像王朔或者小老虎的旁白里,李献计奔跑起来。他说要带上重逢的王倩,用省下来的五十万,一人来身新衣服,换手机,买NDS和PSP,一堆零食,去西藏、九寨沟、杜拜、伦敦、夏威夷……

我在B站找到它,选了播放量最多的一个点开看,关掉弹幕。十年前到底看了多少遍,已经过去那么久,我仍然记得下一帧画面,记得几乎每一句台词和旁白,就像是二刷一部昨天才刚看过的影片一样。

如我所料,它成功地触发了我的差时症。

几天前豆瓣广播功能恢复,像是豆友们的节日,或是校友会。豆瓣曾经如同门户网站,设置成浏览器首页。上去先看看豆友们说了些啥,书影音更新了什么,小站小组里有没有新的留言,可能还有谁发了豆邮过来问最近好不好。现在的豆瓣就像几年前那条广告一样是个精神角落,不再是我的门户首页,连后院都不是,更像是80年代老房子会配的储藏间(自行车房)。我和大茶是在豆瓣上认识的,我们开玩笑说,在我们从豆友成为夫妻后,豆瓣的使命就已经结束了。

想要找找十年前我有没有给李献计写过什么,打开豆瓣。收到了也差不多是十年前关注的音乐人群发的豆邮,他说去年过得非常糟糕,酗酒,混乱的生活;今年没有计划的旅行,依旧没搞懂自己和想要的生活。我重新去找他的歌来听,全部都删了,只剩网易和虾米上零零碎碎几首,找不全。在吉隆坡的夜晚,我和17听着他的歌喝醉不知道多少次。

我和高中的几个好朋友有一个群,那个群现在很少有人说话,明明都还在一个城市里,要约个聚餐都约不到一起。有时候也会想就算约上了坐在一起,除了喝大回忆过去之外,很可能也没什么能聊到一起去的话题。下午Q在群里发了我们以前的照片,在thank you,给OA庆生、在我已经想不起名字的咖啡馆里讨论《晚安书》要怎么做、在第二年的白海豚音乐节上的集体合照。Q和她的Cheesemind要站上这周六的草莓舞台了,即便如此,我们也无法全员到齐站在台下为她打call。

差时症,竟然还有百度百科词条。

临床表现:

一、把一段短暂的时间,在感觉上漫长化。每秒都被延伸到无比漫长,好像永无尽头;

二、把一段极长的时间,在感官上短暂化。

我大概也有这毛病。比如今晚,十年一瞬;比如和狗兄弟相处的每分每秒,总觉得自己又要扛不过去。回去点开李献计想要再看一遍,这回打开了弹幕。这回终于不像是进入了阿伟乱葬岗,没有awsl,夹在各种吹爆、牛逼之中还有一些弹幕,是一个个人的名字、日期、电话号码。

「前边那表皮已经剥落得差不多的绿色长椅,身后大树下一小块干燥得不自然的草坪,井盖边上一块印着小孩脚印的水泥地……这些本该消失的东西,凶猛地标记着那些一去不回的好时光。我开始往前跑,再怎么好意思,我也不能让自己触景生情地跟着潸然泪下吧」

《李献计历险记》

2019.10.23

D020 – None

家里的书房向着西面,大概2点之后开始会有强烈的日晒。因为书房的窗是整面落地的,而百叶窗只遮了上半部分,所以光拉上百叶窗只能解决上半身的问题,下半身就像在做日光浴。因此在家工作的下午我一般会把电脑挪到客厅,把窗帘都拉起来,开灯。太阳落山再搬回书房,拉开百叶窗,就可以看到我常常拍照的夕阳。

如果工作不是那么紧迫的话,我会用下午的时间来读书,由此进入一段平静但思维活跃的状态,当作日落后继续工作的前奏。但通常在阅读之后会顺着兴致写点什么,这篇笔记就是这样开始的。

在书的扉页上写下购买日期是一直以来的习惯。当一本书在书架上吃灰一段时间再被取下时我可以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2008-09年前后我读了很多日本当代作家的书,除去两位村上先生,还有角田、渡边、宫部、东野,他们带给我很多关于日本的印象。但如果真的要以直觉反应举出一位喜欢的日本当代作家,脱口而出的并不会是前面这几位,而是青山七惠。我甚至能很容易地想起在以前的家里,或是在吉隆坡的小房间里读她的小说的状态。她对日常状态以及微小情绪的细腻描写,甚至持续影响我到现在。

我有一篇唯一出版发表的小说,其中有1/3的篇幅描述的是留学生在日本的生活,然而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去过。虽然有些羞耻我还是想贴出其中一段来:

一个月下来,基本熟悉了东京地铁的线路,但是仍然会有弄错的时候,毕竟东京的地铁不是上海北京所能比拟的。地铁站里每天都是熙攘拥挤的人群,成群结队地向不同的出口涌去。地铁上有戴着耳机听嘈杂吵闹的摇滚乐的年轻人,视觉系的醒目打扮。有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趁着在地铁上的时间翻看小开本印刷的流行小说。更有三五成群的中学生,玩PSP和NDS。时常能看见令我感到亲切的中文汉字,而完全相异的报站广播却不断加重我的陌生感,在人群里我显得茫然,我总会在这个时刻质疑自己的坚持是否有意义。这些念头产生的瞬间,我时常握不稳扶手。

每天黄昏,我从学校出来,骑自行车经过东京都美术馆,穿过上野公园,去文化会馆旁的语言学校上课。虽然在出国前就苦练日语,但还是发现有诸多的不足,于是每天傍晚都要来上语言课程。8点后再到公园旁的寿司店做工,直到深夜才回到住处。深夜的街道安静得出奇,踢着易拉罐的声音都能响彻整个街道。在街区拐角处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份便宜的墨鱼丸子便当,带回住处当作宵夜。看见便利店的亮堂灯光,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安慰。

《褪色》2008

这篇叫做《褪色》的小说是2008年9月写的,11年前。机缘巧合被收录在一本年轻作者的作品集里,签了有生以来第一份短篇授权书,收了有生以来第一份版税(忘了多少钱且再也没有了)。前段时间和Bu.聊到关于创作的阶段时,我在电脑里翻到这些文档,读了十多年前写的文字,稚嫩得不行但是却很干净。我能想起当时在读日本故事的时候会打开Google Map对照区域位置,搜索街景的图片来印证自己从文本中获取的画面是否大致相同,自己在写的时候也一样,检查在写根本没去过的地方时,地理位置的变化是否合理准确。

今天下午的读书时间,我从书架上拿下青山七惠2010年在中国出版的《温柔的叹息》,扉页上我写了购买时间是2010.1.20。我记得那会儿已经读过了她的《一个人的好天气》和《窗灯》,第三本一出就立刻买了。那是第一个从热带放假回国的冬天,我还在念什么都学的Communication Foundation,那个冬天经历了很多青春期潦草收尾的破事儿,开始抽烟喝酒,也开始进入上一段最丰沛的创作期。

这两年也读了当红的国内小说家,班宇双雪涛,读他们的故事像是在读东北文学宇宙,故事之中有故事,两个作家笔下的变压器厂也让人怀疑是不是同一个。读完除了觉得写得真好啊之外,也能明显认知到那种一气呵成、毫无废话的苍凉劲道,我是怎么写也写不来的。生长环境和少年时期的阅读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性格,而性格也几乎决定了创作的方向和风格。但愿只是「几乎」,不要那么彻底。

除了会在扉页上记下买书的日期之外,还有一个阅读的习惯是会用随手抓来的片状纸张做书签,车票、登机牌、名片、扑克、便签,甚至就直接用一张面巾纸。在这本《温柔的叹息里》我翻到了一张10年前的面巾纸,夹在第115页。我读了114和115这两页内容,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也不记得为什么最后一次读这本书时停留在了这一页。

合上本子后,此刻不可思议地浮现在我眼前的,与其说是记录那些素昧平生的人们的生活的软弱无力的字迹,不如说是连接字与字之间的空白部分。风太这个人的形状,仿佛被挤压在那些文字的空隙间。

青山七惠,《温柔的叹息》,P115

2019.10.14

Hypocrisy 29

「清晨图层」

雾气是网格状的
那是介于街灯与树
树与飞鸟
飞鸟与我
之间的图层

风是网格状的
那是介于引擎与犬吠
犬吠与键盘
键盘与我
之间的图层

光也是网格状的
那是介于云层与风
风与雾气
雾气与我
之间的图层

2019.10.12

Hypocrisy 28

「知更」

羽毛落下的时候
靛蓝在脑门上晕开 双眼也染色了
染成了黎明和日暮重叠的样子

它向西边飞 说那一头的星星在等待
它往东边去 说那一边的太阳刚回来
我哪儿也不去 哪儿也去不了

西边的星星在靛蓝里闪着
东边的太阳在靛蓝里闷着
我就暂且这么在靛蓝里悬着
笑着哭着 溅出靛蓝的唾沫和泪

2019.10.08

N024 – None

低效地工作了一天之后去接分享会结束的茶,开车经过五个隧道后到厦大。从家到厦大附近是之前近两年的通勤路径,有两种选择都在25公里左右。其中一条路线是在进岛后从城市中心穿过,需要经过3个隧道;另一条就是今晚的路线,走环岛干道,沿着这座岛的东岸绕到西岸。走这两条路径是不同的心情,从中心纵贯的那条路叫「成功大道」,有些商务气质,但相对近一些,我通常会在下班回家时选择走海边。当时每天的来来回回,就是这个笔记项目Routine Fragments(往返笔记)的来由。因为都要经过好几个隧道,高峰期堵车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就像是工厂里输送管道塞满了的货物之一,这并不比把挤公车地铁比做沙丁鱼罐头来得多高级。

刚才我用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一边看脱口秀大会的总决赛,一边写完了一篇非常荒诞的短篇。它其实是我临时接下的一个展览项目的一部分,用一个荒诞的互动方式来讲一个大众内心的问题。这个短篇说白了是宣发中的一部分,而我想通过写作的方式参与进去,因此就将一篇物料变成了一次挑战荒诞的创作。如果顺利的话,大概8个小时后它就会被推送了。

我其实有在回避一些可能性,就比如这次荒诞的创作。它的内容、属性、风格,都不在我给自己预设的范畴内,轻松甚至扯淡。即便已经决定要这么写了,还试图把一些不那么轻松的意涵藏进去,在过程中估量那些所谓深刻的意涵的比重与埋进去的方式,能不能被接受。写完之后我有些醒悟,我仍然在思考的其实是荒诞的内容是不是符合「人设」的事情。

和很多朋友聊过关于「人设」的话题,在微博的碎碎念和之前的诗里、播客里也都有提到过。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个对自己的人物设定,或是在不同场合中的身份转换,我也一样。非常明白这几乎可以算作一种社交技能,是一种实际需要,也因此会敬佩那些真的always keep real的人。当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我就试图去打破过对自己的限定,就比如在微博上的日常话痨,比如醉酒后的不控制,也比如去写一些直觉判定我写不来的内容。其实也就是尝试将自己的不同面向都公诸于众,而不去维持一个最理想呈现的状态,比如我也看土偶和土创(没有任何贬义)。

在用两个小时写完那篇我原本判定写不来的荒诞短篇之后,我坐在客厅地上只用了10分钟就写完了目前这些文字,并且决定会发出来。在去接茶的路上,开出最后一个白城隧道驶上演武大桥的时候,我就预设了今晚要写一篇笔记,但也不知道要写些什么。这个笔记项目的除了记录在往返家中和其他地方路上的想法之外,也有一些篇目是这样在路上被预设出来的。

那大概是我全厦门最喜欢的一段路,在缓行的时候我试着拍下一张照片(不要学我),但果然是那么模糊的。

2019.09.23

引体向下

横梁撑着屋子 他纵身一跃 手滑了
山崖背后有去路 他望了许久 心虚了
云朵裹着今晚的月亮 他闭上眼睛 走神了

找来了纸和笔 把想做的事情写成了俳句
泳池边的风把树叶吹进了波纹里
他披着月光啊 跳了起来
落进水里

《引体向下》

引体

2018年的7月27日我写了这首小诗,它是我的诗歌乱写计划「Hypocrisy伪善的诗」中的第二首,也是我至今最喜欢的一首。

那时候的我每天都在感受一颗小药丸是进入身体、溶解、扩散,继而放慢我的反应、思考,像是在眼前撑开一片风平浪静的海,月光下树影摇曳,踏着柔软的沙滩漫步。这种温柔和夜晚其实很相似,它可以附着在皮肤上。「这是白天的药,它制造出一小段篇幅的夜幕笼罩着我」,我翻出文档读到当时的记录,再一次庆幸自己有将一些情绪转写为文字留存下来的能力。

今年是毕业回国的第七年,我辞去了工作成为自由职业——这大概是我各种价值观开始形成时,就期盼的状态,自由、充满创造力与可能性。可以和各种各样有趣的人产生交集,在不同领域中都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去触发一些有趣的事情。如同预期,很快有工作找到我,完成几段还算满意的文字,几个大抵可行有效的方案,也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和朋友见着面,喝杯咖啡闲扯。自由的另一种体现可能是诚实面对自己的时间变得更多,而当诚实面对自己的时刻,也如同面对更加庞大的茫然。像是将自己扔进水中,听得见呼吸产生的气泡声,细碎破裂的,同时似乎也能感受到水的流向,裹挟着身体往某一处去。很多时候我会什么都不干,就让自己那么漂者,想象在一条漫漫长河里随波逐流。

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全新的课题。我一面试图从迷惘中牵引自己的身体,也一面告诉自己,没关系的,It Doesn’t Matter.


向下

触底反弹和否极泰来,时常出现在劝慰的语境里。我一面消极抵抗,一面也相信踩着底还能跃起来,甚至也因此而主动想去更深处探一探。当所有人都在飞快奔跑、向上攀登的现在,向后一仰,感受下降的状态也算是奢侈的。

以下降的姿势看着那些其实也羡慕的人,是截然不同的体会。他们创业耕耘、编织输出、销售美好、表达灵感、引发讨论、收获价值和利益,也许也收获意义。虽然把下降描述成一种享受,难免也充满担忧和恐惧,在三十未满的现在,我的念头都已经是与他们背道而驰,向着虚无去了,这样真的会好吗?等我触到底了不是还要起身追赶他们?能平稳降落吗搞不好先摔个血肉模糊?非得迎着风向上吗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其中的焦虑思绪并不能以上面几个问句偏颇概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可能有答案。我能做的,仅有在下降的过程中坦然接受这些没必要、没答案可能也没意义的疑惑。而当我开始接受这些焦虑,而不是逃避和自怨自艾之后,开始渐渐觉得好起来。

我开始工作,开始接下几个长期合作的项目,恢复阅读和写作,并且整理那些我在不好的状态里积累下来的文本,它们灰暗而闪着光。情况仍然会反复,焦虑、失眠也没有缓解,尽管不会再想着去触到那最底端了,但仍然要习惯突然的乌云密布,那条狗窜出来,我还是会跟它说,来就来了乖乖坐好,别闹。


合理

「文案」这项工作是我的营生专业和创作愿望的交叉点。

大学的文案课程是在英文环境下,老师会教你要懂得insight。回国工作后前辈们也会教你要洞察,找到痛点,能激发情绪、引发共鸣。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终究洞察的是自己的情绪,找到的是自己的痛点,所有的输出其实都是客体(这里指一个品牌、一款产品或一起事件)在经过了「我」的折射后的画面。如此也算是了解自己的一种长处,在从文案入行,转到企划策略运营市场销售兜了一圈后,还是想回到这个职业原点。

之所以起了个「合理文本」的名,是认为在商业文案的逻辑里,不论再抽象感性的表达背后,其实都有明确目的性、理性的斟酌。而「合理」对于当下的文本创作环境来说好像已经稀缺,这话题太大也就不展开了。踌躇满志地用这个名字展开了一些合作,想写一些好的东西来创造价值和价格,经过了几个月的尝试后得出一个暂时结论,想这么纯粹地走,大抵是行不通。所以「合理文本」除了文案之外,也做企划,以及其他可能创造收益的尝试和摸索。

暂且不论我将以什么方式让「合理文本」成立和发展,至少就眼下来看,我去做这件事情是「合理」的。我一面希望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和资本去纯粹地创作,同时也不排斥这些不纯粹但合理的作业,可以帮助我消解掉很多宽泛或具体的烦忧。


关系

重新启用了的公众号,本来要叫做#IDM。这个hashtag我第一次出现是2016年的3月5号,本来是想作为第三本书(但不是晚安书)的选题。三个字母是三个单词的缩写,如果不加解释的话可以有很多可能性,但不解释也没有关系,因为它想表达和探索的就是一种关系本身。在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去做它之前,它暂时就只是一个公众号的菜单按钮,是一个归类标签,是一个集合,是自慰也是自勉。它由无数念头构成,或许是灵光一闪,也可能经过长久预谋。

在这个标签下面我安放了三项写作计划,日常记录、虚构练笔和诗歌涂鸦。每一项计划都煞有介事地起了名字,它们原本散落在各个网络平台里,像是各种漂流的信号,被我重新汇集起来。就像前面有讲到,我很庆幸自己具有将情绪转写成文本并留存下来的能力。或许再过个几年回头读这些文字,我可以更了解自己和世界的关系,自己和自己的关系。就因为这么想着也告诉自己,不论如何都得持续写着,至于都写了些什么写得是好不好有没有人读,都没有关系。

写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了。我的面前是一座正在修建的桥,断头路连接着沙土工地,桥面上的沥青和栏杆油漆却都已经完成了。桥下是翔安隧道口,再过大概一个多钟头就会开始堵车,太阳会从我背后缓缓往桥上靠,洒在马路上、树上、沙土上、海上、飞过的鸟儿上。人们醒来,出门,通勤,去见到人,和世界发生新的关系,新的一天开始了。

以地平线为参考,从人的视角,月亮开始引体向下。


我的公众号:ian9-idm

Hypocrisy 27

沼泽

沿途的花已经凋萎了
云层遮蔽星光微弱
眼见风已经吹起来
我半身在泥沼里用力迈开步伐
对告别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就像妥协留在寒冬的叶子
觉醒了要奋勇融化能见的雪

2019.01.14

D019 – None

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天色逐渐暗下来,伴随着意料之中会在今天降临的躯体反应。窗外在修建一座通向岛内的高架桥,过年期间停工了,桥体隐没在黑暗中。四五个小时里我大概有三分二的时间就透过白色百叶窗愣望着这座施工中的桥,看它逐渐被夜色覆盖,对岸的灯光逐渐亮起,天空从浅蓝到墨蓝然后回到黑暗。这个过程中持续心悸的状态在假期中基本暂停了,我很清楚其中原因,但是仍然无法控制它。茶在一旁整理晚上要录播客的提纲,有她在会好很多。一会儿我会调整好呼吸和情绪,大概能欢快地录音和剪辑。

此前的连着几年,我对于过年没什么期待,拒绝走亲访友,只想躲在家里。去年除夕,我很快地将自己灌醉,8点多就去睡了。而今年期待过年,是想可以有完整的几天时间让自己放空,也在放空的冷静和闲适中思考几个已经做了决定的事情,检验它们并不是产生于负面和低压之中。和家人在一起,看了几部院线电影,请朋友来家里聚餐,打扫卫生整理屋子,洗刷碗筷然后放进碗柜的过程让我很平静。这些日常基础的动作可以让我呼吸相对顺畅。虽然每天都很晚睡也很难入睡(除了喝醉的初四),但是因为都能睡到自然醒,倒是有充足的睡眠时间。我的家是一个很好的庇护所,拾掇得清楚温馨,有时候也会歉疚让这个舒适的空间容纳和吸收我负面的状态。但显然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

写作仍然是我的出口。相比于这种需要成文的计划,过去半年我更多的把情绪投注在「Hyporcrisy伪善的诗」这个项目里了。至今写了27首,我算作完成了第一辑。这27首短促的切片,都是瞬间。它像扣下扳机时迸出火花的刹那,子弹发射向虚无,但有可见的弹道和烟雾,而每一个瞬间都无法重来,我甚至在决定下每一个字词之后也不作修改。至少在这个过程中践行着一种落子无悔的精神。那些臆想出的画面是呓语,也是探向光的姿态,通过它们我也反诘自己为何置身迷雾之中。

当然是没有答案的。

2019.02.10

Hypocrisy 25

「开心」

敲门声
礼貌后来暴戾
禁闭中他温驯地等
可怖的夜里他写诗
钥匙孔探进来的光 被视为诱惑
摔掷在墙上地上
敲门声也没有了

出入是同一个口
握手言和是在告别的时候
他高兴极了
想试着跳一支舞
用来感谢那些聋哑的搏斗

海豚一个跟头跃出草坪
看见了吗他问
这是我写过的最开心的一首
像回到星光下的栅栏边一样有些激动
只是没抓着那时候的风
所以你听不懂

2019.01.09